”老公,刚打过电话,又想我啦?“听筒里传来妻子魅惑的声音。
谢雨轩不动声色:“老婆,你跟唐老师谈完了没?”
“谈完了,璎沁好着呢!正准备走呢?”
“哦,那要不要等一下,我买完菜了,过来跟你会合,一起回家?”
“不用了吧,等下你还要绕路!哎呀,你别乱摸,哎,别.......”
前方,正在上演让谢雨轩震惊的一幕。只见大背头似乎有些情不自禁,伸手摸向妻子的脸。妻子似乎斥责着什么,侧了下头,伸手打了大背头的咸猪手一下
这份深情难舍难了,曾经拥有天荒地老,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,这份情永远难了…..”
似是熟睡的女子,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。
只是眼泪有阻不住的趋势,愈发厉害,最终默默流泪演变成小声的抽泣。她终于睁开了眼,眼睛内有些血丝,没什么神采,可轮廓倒是挺好的,如果笑起来,一定是很吸引人。
杨辛从矮几上纸筒里抽出长长的纸,卷成一团堵住嘴边,生怕发出一点声响,吵醒在房间睡觉的儿子。
哭泣声就生生往回咽,顺着喉咙,流回肚里。
今天是星期六,是她和丈夫结婚五周年的日子。一大早,她就去菜场买了新鲜的晚鱼,排骨,准备做顿丰盛的。
最近她忙着照顾生病的母亲,家里的伙食大多比较马虎,不过丈夫刘治江也比较忙,晚饭一般都在外面吃的。
杨辛知道丈夫不容易,从俩人结婚至今有五个年头,身边的朋友同学大多都买了新房,还有不少买了车的,可她三口之家一直蜷缩在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。
刘治江从大学毕业后也曾满怀信心,要打造一个温馨充满钱途的家给她。
可壮志雄心敌不过现实的残酷,俩人都是普通工人家庭,结婚时双方家里没有一点资助,俩人只得在租住的房子里办了喜事。
后来俩人工作了,想方设法存钱,两年后在所在的临江市房价大涨之前买了一套一居室的二手房,总算有了栖息之地。
结婚第三年俩人添了一个儿子,三口之家总算全了。杨辛以为幸福正向她走来,好日子就在前面。
可谁知,这竟是一切苦难的开始。
在儿子贝贝半岁的时候,因发热送去医院检查,起初医生只开了一些退热药,吊了几瓶消炎水,后来也就好了。
只是不多久,贝贝再次发烧,这次挂的专家门诊,医生开了好几个检查,又是抽血,又是拍片子,后来查出是白血病。
当时她一个人抱着儿子在手,简直是五雷轰鸣。她完全是无意识地,只是凭着本能拨了电话给丈夫,告诉他贝贝得了白血病。
刘治江立即赶来医院,俩人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,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孩子的病。
可这病治起来不仅时间长,而且花费的金钱是巨大的。俩人手边的积蓄都买了房子,加上生孩子又花了些钱,家里总共存款连一万都不到,仅仅够治疗一期的化疗。
杨辛厚着脸皮回娘家借了一万,要知道这可是她母亲留着养老看病的保命钱,当时母亲递给她,只说了一句,妈没本事,就这么多,拿着给孩子治病要紧,千万别想着还。
杨辛拿在手里,压在心头。
刘治江也回家开了口,可他父母说弟弟刚结婚,家里的钱用得一干二净,到现在还欠别人几万块,原本指望他来帮忙的,现在哪里还有余钱帮他。
刘治江在一家中型私营公司上班,开始是普通职员,月收入也就两千,后来自己努力,工作了两年总算混到了财务科的副科长,别看官不大,可收入到了六千元每月,夫妻俩都挺高兴的,还打算过两年换个两居室。
可儿子生病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,首先杨辛不能上班,她得在家照顾儿子。她父亲去的早,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,常年吃中药,哪有精力照顾小孩。
孩子没生病时,本计划断奶后,放在刘治江家。
可计划赶不上变化,他家里就两间房,弟弟结婚后一家都住在那,又刚生了个孙子,贝贝去了不是给他们添堵吗?
就这样,杨辛呆在家带小孩,在孩子治病的一年以来,刘治江的工作越来越繁忙,经常很晚才回家,甚至有过一次夜不归宿的情况。
那晚他解释说是同事间聚会,人很多,闹的晚,大家都没回家。
杨辛觉得他在外面忙工作,忙应酬,于是还特意去菜场买了一只老鸭回来炖莲藕,给他清补。
可后来一切的发展似乎脱离了正常的轨道。
后来刘治江的衣服上时常有一股香味,按说杨辛是不用香水的,如果是女同事的偶尔接触的,为什么又总是一个味?
杨辛心里有疑惑,可她本能就反驳了自己的想法。
如果世上有一万个男人,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会出轨,那剩下的一个非刘治江莫属。
俩人自小是隔壁邻居,打小心里就有对方,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。就连两家的父母也早就在心里把他们配成了一对。小学,初中,高中俩人都在一个学校。
高考时,刘治江比杨辛大一岁,先考入外省的一所名牌大学。
杨辛第二年也报考了同一所,大学入取通知单都收到了。可杨妈妈那年突发脑溢血,家里的钱都给她治病了,身边也得留个人照顾,杨辛就这样连大学都没上成。
第二年,杨妈妈要她再去考,可杨辛一不放心母亲的身体,二是不想欠一屁股债,于是十八岁就上班了。
可凭着她的学历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,幸好外貌还不错,虽不惊艳,可身上有股气质,说不出是什么,就是很吸引人,让人一眼见了就忘不了。
那双眼睛更是如一汪清泉,清澈润湿,偶尔会泛起波澜,平添一股神秘。
凭着姣好的外形她找到了大商场一个大品牌的促销员的工作,每月工资加提成还挺丰厚,可以养活母女二人。
母亲早年病退在家,拿着微薄的退休金,如果不是她工作了,根本应付不了家里的开支。
就这样她和刘治江也开始了长达四年两地鸿雁传书的恋爱史。
当时手机很贵,都买不起,俩人就靠写信诉说情思,至今家里还有一大堆俩人的信件,也可以说是情书,有些内容还是挺肉麻的。
毕业后,刘治江回到了临江市,工作没多久就娶了她,当时还遭到他父母的反对。理由是他好歹是国家正规大学的毕业生,而杨辛才高中毕业,俩人学历不想当,以后会拖累他。
后来,杨辛才知道,在大学有个有钱的女同学拼命追求刘治江,遭他拒绝后不死心,还找上门来过。他父母当时想让他找那个女孩,因此反对他俩。
当时知道后,杨辛还玩笑着说,他干吗不要那个女生,找个人财兼备的不好吗?刘治江当时很认真地说,他不是贪财的人,找老婆最要紧就是要情投意合。
他的这句话,杨辛一直放在心头。
所以说,她对刘治江一直是很信任的。
可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家,他给出的第一句话竟是,“小辛,我们离婚吧!”
当时她手里正端着给他盛好的饭碗,咣当一声就掉到地下了,儿子贝贝也吓得在一旁哭。
刘治江走到儿子身边抱起他,哄了他吃饭,然后给他洗脸,洗脚,最后抱他上床,还拿起小床边的童话书给他讲故事。
儿子才两岁,根本就看不懂书,不过杨辛打算从小培养他阅读的兴趣,所以一岁多就开始给他讲故事,希望他长大后不要偏科。
壁灯橘黄的光线投射在他全身,脸上的浓眉也模糊不少,脸部的线条还是那么完美,杨辛知道,刘治江是个英俊的男子,从来就是。
此刻他浑厚的声音从房间传来,“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”
真的有公主吗?曾经杨辛也以为自己是。在她心目中,能和刘治江在一起生活,那是做公主也比不上的。
可现在呢?刚才那句话,难不成是她听错了。
杨辛不断地心里暗示,看,肯定是你听错了,治江根本就不会说那样的话,如果他说了那样的话,那他以前所说的一切,又是什么?
六岁的刘治江在小院的槐树底下,拉着她的小手,“我刘治江以后一定娶杨辛做我的老婆。”
十三岁的刘治江拿着父母给的三元零花钱交给杨辛,“老婆,这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,你帮我保管。”
十八岁的刘治江拿着大学入取通知单神气地说,“老婆,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娶你。”
二十四岁的刘治江掏出一枚朴实的白金戒指戴在她手上,“老婆,我终于套住了你。”
二十七岁的刘治江一手抱住儿子,一手抱住她,“老婆,谢谢你,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。”
是吧,一定是她听错了,杨辛心里只有这一个声音。
直到刘治江走出房间扔出一句,“我们谈谈。”
杨辛脸上还挂着恍惚的笑容,谈什么?儿子的病现在正在积极治疗,最近也比较稳定了。家里,虽谈不上金碧辉煌,可也是她用心布置的,处处透着温馨。两家的老人虽没有在身边侍候,可她有空都会经常走动。
刘治江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,烟雾下他的面孔有些陌生。
杨辛看看房间的门,还好是关的。因为儿子的缘故,通常他在家都不抽烟的,实在憋不住就躲在厕所抽一根。
“小辛,我就不绕弯子了,我们离婚吧。房子归你,孩子你要就给你,你怕拖累就给我。家里也没什么存款,这里有两万块,你拿去。”说完,刘治江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,“明天自己去银行存好,不要掉了。”
他还记得杨辛的坏毛病,就是爱掉东西。杨辛平常做事挺认真仔细的,可丢三那四的毛病从来就没改好过。
有次,她去超市买东西,因为穿的是裙子没有口袋,就把钱捏在手里,结果到收银台的时候,两手空空,收银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。
后来旁边的好心人借电话给她,再后来刘治江来了。
在路上,刘治江哭笑不得地说,“老婆,我看你哪天人都会走丢,到时我去哪儿找你啊?”
她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地说,“我才不会走丢,你也不许走丢。”
这样的刘治江怎么会提出离婚?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杨辛几乎是脱口而出,“我不同意。”
刘治江徐徐地吐出一口烟,眼睛看着客厅的某处,“小辛,这婚是一定要离的。别的都可以商量,只是这个没法商量。”
杨辛走过去,坐在他身旁,温声细语地说:“治江,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,一没脸红二没吵架,家里除了钱少点,什么都不缺。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,说起胡话来了。”
刘治江将烟蒂的余火死劲按熄在烟灰缸,头低着,“我很清醒,我就是想离婚。小辛,这日子我过够了。”
“治江,贝贝的病已经稳定了,家里也不欠债,等他上了幼儿园,我就去上班,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。”杨辛说得满怀信心,可心里却渐渐荒凉。
他在嫌弃这个家,也就是嫌弃她。
“老婆,你就成全我吧,我真的想离婚。”他依旧低着头。
这么情真意切地叫她老婆,只是为了离婚,杨辛迟钝的头脑突然就开窍了。家里绝对没给他拖后腿,自己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,他这样不管自己不管儿子,铁了心要离婚,原因只有一个。
杨辛原本荒凉的心愈发冰冷,满脸的笑容也僵住了,“治江,你给我说实话,为什么要离婚?”
“过不下去就离呗,哪有那么多原因。”刘治江的语气是不耐烦的。
“那我猜猜,是不是在外面碰到什么好的,觉得还是外面的野花香,家里的那张老脸看这么些年也厌了。
什么两小无猜,青梅竹马,俩人熟的都不能再熟了,还误以为情投意合,竟然就结婚了。结果进了围城里,才发现当初错了。”杨辛脸上的笑容竟然就灿烂无比。
“随你怎么想,反正我要离婚。”刘治江低着头声音有些狼狈。
杨辛的心就像被冰块包裹,冷得没有知觉。刚才她说的时候故意装作云淡风轻,不以为意,其实内心是盼望他反驳的,只要他说不是,她立刻就会相信他。
可他竟然不敢反驳,那就坐实了她的猜想。
就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,一辈子不变。
就是这个男人说会保护她,不仅这辈子,还有下辈子。
就是这个男人说宁愿失去世上的一切,唯一不能失去的只有她。
难怪人们说,男人的话大多靠不住,可偏偏她还傻傻地相信。
事实胜于雄辩,男人要是靠得住,母猪也能爬上树,幸好是结婚五年,没等到七年,十年,二十年婚姻之后才发现。
和这个男人没什么好说的,只怪只能怪当初自己瞎了眼,识人不清,想到这,杨辛说话了,“房子归我,孩子归我,以后他的治疗费你要负担。”
刘治江终于抬头,眼里满是不信,“你同意了?”
杨辛笑着看着他,“意外了,是不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,才合了你的心。”
“那我走了,协议书我会拟好,明天上午我们就把手术办了。”刘治江走得时候,眼睛还是不敢看她。
只是走出门的时候,步伐奇快,好像后面有一条狼狗在追他。
随着门砰地一声响,杨辛瘫软地坐在沙发上,刚才伪装的坚强全部消散,浑身像蚕抽了丝般,再无气力做任何事。
人生遇到这样重大的事情,她却不知向谁诉说?
母亲脑溢血后,身体一直不好,虽说没有留下大的后遗症,可不能受刺激,万一引起再度发作,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。
闺蜜倒是有一个,是她初中高中的同学,俩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。
前段时间俩人闲聊时,章露就提醒她,刘治江的行为属于异常举动,要她盯紧点。
可她倒好,放出豪言,刘治江他三岁我就认得,如果这样的感情都会变化,那世上就不可能有真的感情了。
当时章露笑着打击她,没听说丈夫出轨,最后一个知道的总是妻子。
她笑着不以为意,她知道章露心里也苦,家里经济条件是好,丈夫开了家公司。可两夫妻性子倔,三天两头的吵,家里就没有安生过。特别是近年,丈夫要她生个儿子,她不同意,俩人的矛盾就更深了。
当时她只当是章露开玩笑,也没放在心上。现在叫她如何告诉章露,难道要恭喜她的预言准确无比,刘治江的确变心了,而她也的确最后一个知道,最令人伤心的是他居然不思悔改,要和她离婚。
杨辛说不出口,也没脸说,她只能独自舔着伤口。
特别是电视里开关被她无意打开,又在演唱那首煽情的歌,心里的感触就如潮水般涌现,过去俩人有多恩爱,就能验证现在他有多无情。
那眼泪止不住就哗哗往下流,只是眼泪流干的时候,她那颗心也渐渐坚硬。
今天是五周年结婚纪念日,也是她的感情殉葬日。既然刘治江这般无情,她又何必有义。就算是心头上那块最细嫩的肉,她也要亲手挖掉。哪怕是血肉模糊,痛彻心肺,该了断的就得了断。
明天她就去和他办了离婚,从此萧郎是路人。
第二天,看到在吃早饭的儿子,心里又是一阵酸痛,从此他就要生活在单亲家庭了。留他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,想想,打了个电话给章露,把儿子暂时放在她家里。
章露生孩子早,女儿都五岁了,在上幼儿园。以前还在老公公司做个会计什么的,后来合伙人不同意,就出来了,现在也呆在家做太太,家里还请了一个保姆。
送走了儿子,杨辛就坐公车来到了民证局。
刘治江正站在门口等待,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竖条衬衣,更显得年轻俊气,任谁也看不出他是来离婚的,还以为他是准备结婚的。
他生了一副好皮相,杨辛向来就知道的。
见他焦灼的模样,她特意放慢脚步,心里暗自讥笑,就这么迫不及待,一刻都等不得了。看来自己这件旧衣服,他想淘汰很久了。
“来了。”刘治江讪讪地说。
杨辛面无表情,她不想装出笑容,显示自己无所谓。离婚本就不是什么好事,她何必勉强自己演一出蹩脚的三流言情剧。
坐在办事员面前的俩人,一个面上像结了一曾冰,一个严肃认真,还真有默契。
办事员照例劝说了几句,见俩人心意坚决,检查了俩人的结婚证,身份证,户口本,协议书,就爽快地给他们办理。
刘治江在排队领证的时候,杨辛无聊地打量大厅的人群。才发现大厅里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,年轻的,中年的,还有白发苍苍的。心里感叹,幸好自己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才被抛弃。抛弃!她脑海浮现的竟然是这个词。
不过,这不是抛弃又是什么?曾约定相伴到老的男人,曾许下只爱她一个人的男人,如今有了新人,不是抛弃又是什么?
心被夹子夹住,又紧又痛,她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,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。
刘治江手里拿着证,见她牙齿狠咬住下唇,像是在撕咬住他的心。
他心里有愧,可除此,他别无他法。他承认,他是个弱懦的男人,曾经的坚强早就被生活磨光了。如今,他也随波逐流,选择了一条最捷径的路。
“小辛,我们去坐坐,好聚好散。”一句简单的话,他说得断断续续。
杨辛站在大门口,手伸到他面前,“给我,离婚证。”
他捏在手里,“去前面咖啡厅坐一下,你气色很不好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,想表明离婚后还是朋友。对不起,我不奉陪。”杨辛手挽挽额前吹散的刘海。
“是我对不起你。”刘治江低下头。
“你是对不起我。”杨辛抢过他手里的离婚证,扬得高高的,“给不起一辈子就别发誓,说什么爱我一辈子,说什么要和我白头到老,说什么眼里除了我没有别的女人。现在回头想想,当初说的话有多么可笑。”
她的声音很响亮,门口很多要进来的人都停住脚步围观。
刘治江的脸有些挂不住,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袖,“小辛,大庭广众别说了。”
杨辛现在就像吃了兴奋剂,思维高度兴奋,她走到人群里,指着一个男子说,“你也是要离婚的,你难道就忘了结婚时的誓言?你们男人给不起,就别承诺。”
男子小声嘟嚷一声,“神经。”扭头就走了。
众人见她打击的对象一个接一个,大多落荒而逃,只剩几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女子在旁边附和,“这男人,就没一个好东西。”
刘治江见她过于亢奋,一把拉住她的胳膊,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杨辛才发现在街角停着一辆广本,银灰色的,刘治江喜欢订汽车杂志,常对她说,要是以后有钱也要买一辆这种款式的。
他果然奔上了新生活,看样子他找了一个有钱的,要不然以他的收入再给下贝贝的治疗费,根本就养不起车。
杨辛忽然就心灰意冷了,刚才她失控了。
要知道结婚离婚,男女双方心里都有一把秤。
现在明显是她处于劣势,虽不知那女人是谁,但一定可以带给他想要的生活,她何苦还在这里演出一场闹剧供大家娱乐。
母亲说她自小性情冷淡,内向,要是她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发现,原来女儿也有火爆的时刻。
就像隐藏在海底的火山,总有爆发的一日。
她平复一下紊乱的心,很客套地说,“刘先生,再见。”
要疏远一个人,就从称呼做起。
从此,他就是陌生人,只是贝贝的爸爸,和她再无任何关联。
她杨辛也要过上自己的新生活,她一定要过得比他好。
发誓很容易,可做起来真的很难。
她知道她应该打起精神,开始新生活,她应该比他过得更好。等有朝一日再相见,她青春依旧,衣着华美,最好旁边还有一个多金帅气的男士对她呵护备至,这样才对得起离婚,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。
可现实呢?年龄上她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,转眼就要奔三了。工作上,处于失业状态。生活上身边还有一个小孩,还生着病。至于外貌,虽姣好,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。
这人买菜还得挑三拣四,你说真正条件好的男人怎么就非找她不可呢?
反观刘治江,二十九岁,男人三十一枝花,他还是花骨朵时期。事业上,好歹也是一个小白领。至于外貌,用英俊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。这女人不前赴后继才怪呢!
杨辛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,好久也没有上过街了。整天就围着儿子打转,好不容易小孩病好些了,家庭刚迈上正轨,可老公又跑了。
这么些年,身上的衣服就没有超过一百元的。她活了近三十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啊?难道她天生就是受苦的命?
杨辛不相信。
初识她的人会被她娇弱的外表所欺骗,总以为她是个胆小的人。可深交下来会发现,她骨子里是极有主见的。
她站在品牌橱窗玻璃柜外,看着那件美丽的秋装,还有那四位数的标价,心里明白只能观赏而已。
不过,有一天,她会穿上它的。
她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,儿子还在章露那,她得去接,以后的生活,她也得仔细地想想。
每次来到章露家,她都会有自惭形愧的感觉,这次也不列外。
她小心地脱掉那双破皮质的皮鞋,换上拖鞋,走在那澄亮的实木地板上,渺小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“你总算来了,正等你吃饭。”章露抱着贝贝,正拿玩具逗他。
“妈――妈。”贝贝手舞足蹈的,脸上的笑容如早晨的阳光般温煦,瞬即扫去杨辛心头的乌云。
“露露,他会走路,你别一直抱,手很酸的。”杨辛走过去,贝贝一下就扑入她的怀里。
“今天有没有捣蛋。”杨辛声音是不可思议的柔软。
“贝贝很乖,乖乖。”贝贝一本正经地说。
杨辛忍不住在儿子脸上啵了一个,两岁小孩的皮肤很细嫩,只是由于长期治疗的缘故,面色有些许苍白,不像普通小朋友那样红润。
饭是保姆做的,很标准的四菜一汤,荤素搭配合理,有红烧排骨,清蒸桂鱼,土豆丝,蘑菇菜心,猪肝汤。
章露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,“小辛,你先吃,我喂贝贝。”
“别喂,我现在正锻炼他自己吃饭。让他自己吃。”杨辛将一小碗饭放在贝贝面前,洒了点猪肝汤在里面。
又夹了几块桂鱼,剔除鱼刺,放在他面前的小蝶里。
“贝贝,自己吃,咱俩比赛,看谁吃得快。”杨辛摸摸儿子的小脑袋。
贝贝点头,“我快。”说完,啪嗒啪嗒就开始扒饭。
“你也吃啊。”章露招呼他。
杨辛在她家吃饭从来就不客气,加上跑了一上午,肚子正饿得慌,一碗饭一下就进肚里了。
要说她俩人在对方家吃饭那是有传统的,初中时俩人是同桌,晚上经常在一起写作业,晚了就在对方家里吃,所以谁也没把自己当外人。
章露喝了碗汤,笑着看贝贝吃饭,“你也真放心,这么小就让他自己吃。”
“没办法,不放手也不行。”杨辛苦笑。
章露挑眉,“怎么了,有事瞒着我。”
杨辛才发现话里的语病,想想瞒着也没意思,早晚都要知道的,她给儿子夹了点青菜放在碗里,“等下告诉你。”
章露狐疑地看着她,不过倒没说什么。
吃完饭,看见儿子饭碗边洒了一桌饭粒,杨辛低头看着他,“贝贝,吃饭的时候勺子要放在碗上面,这样饭才不会洒出来。”
说完给儿子做了一个示范动作。
贝贝拼命地点头,“不洒不洒。”
吃完饭,杨辛安顿好儿子在客房睡觉,又走回客厅。
章露给她泡好了一杯绿茶,“尝尝,清明前的新茶,很清香的。”
杨辛慢慢地品了口,的确很甘甜,没有苦涩味。
她很淡然地说了句,“我离婚了。”
“谁提的?”章露倒没有显得特别惊讶。
杨辛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。
“连他都背叛了婚姻,我现在对婚姻更没信心了。”章露语带惆怅。
“你以前不是暗示他会走到这一步吗?”
“我只是猜想而已,男人不偷腥的真的不多,再说他的行迹又不正常。不过我心底还是希望他不是的。”
“这样的男人我也不稀罕。我现在最深的体会就是在婚姻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,再大的自信在现实面前都会被摧垮。只有往前看。”
“成哲学家了!”章露轻笑,“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“先找个工作,没人养总得自食其力。”
“那贝贝呢?”
“进幼儿园,只是年纪小,身体又不好,我心里不放心。”
“你妈身体比以前好多了,要不接她一起住,也可以帮你照顾小孩。”
“不行,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。她这人逢人就说我嫁了个好老公,要是她知道我们离了,不得气疯了,再说她得过脑溢血,不能受刺激的。”
章露小心地说,“要不放我家,晚上你来接。”
“露露,我知道你对我好,可你家不光是你一个人,你还有老公,女儿。我把贝贝放在这,名不正言不顺的。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心里也安慰了。”
第二天,杨辛就把儿子送到了一家私人幼儿园,还偷偷塞了两百块钱给老师,说儿子身体不好,请老师在他中午睡觉的时候多看看他的被子盖好没有,因为他不能受凉。
那老师很年轻,也就二十来岁,推脱了半天,后来还是勉强接受了。
看她收了钱,杨辛的心才放下,这世道,没有无缘无故的好,得付出才有收获。
下午就去了以前上班的临江市最大的大世界百货商场,找到以前认识的几个小姐妹,她们介绍她去了专卖男裤的一家品牌店。
老板是位四十左右的女子,很是洋气,说基本工资六百,然后按营业额的百分之一提成。
杨辛打听过,这家店的销售额不错,店员每月的工资都有两千多,她当即就答应了,第二天上班。
可想到站柜台要倒班,有时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家,心里又犯愁了。
回到家,母亲李秀芬正站在家门口等她。
“妈,您要来也不打个电话。”杨辛挽着母亲的手进屋。
“贝贝呢?”
“去幼儿园了。”
“出了什么事?”李秀芬的语气是严厉的。
“没事。我就是呆在家闷,想去上班。”杨辛嘴里说得顺溜,眼睛却不敢看母亲。
李秀芬甩开她的手,走进卧室,拉开衣橱,只见里面的衣服少了一大半,只剩下女装。
杨辛暗想,糟了。昨天她把刘治江的衣服全打包了,约他今天来拿,衣服现在全放在床底下。
李秀芬走到她面前狠狠瞪着她,“昨天我在大街上老远看见刘治江和一个女的勾肩搭背的,正想上前骂他,谁知他走得快,我没追上,我还以为我看花了眼。”
“妈,您别气。”杨辛手拍拍母亲的后背。
“我是气你不争气,连个男人都守不住。现在是怎么了,他就撒腿跑了,连衣服都拿走了。”
杨辛赶紧倒杯温水,“你先喝水,我坐下来慢慢告诉你。”
李秀芬坐下后,杨辛心里衡量,早晚得知道的,晚说不如早说。
“妈,你先有个心里准备,千万别激动,我再告诉你。”杨辛小心观察母亲的表情。
李秀芬喝口水,心里已预感不好,“说吧,我承受得住。”
“就是我俩离婚了。”
“他提的?”
“嗯。”
“财产怎么分的?”
“房子,孩子都归我。”
“你个傻姑娘,这孩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,留着他在身边,以后有你苦受。离婚不拍,你长得又不差,还怕找不到好的。可孩子是他刘家的种,得物归原主,明天就把孩子给他送去。”李秀芬的思维异常清晰。
杨辛没想到母亲是这个反应,轻声说,“孩子是我想要的,协议书都签好了,退不回去。”
李秀芬横眉竖眼,“不想气死你妈,就把孩子给他。你不好意思,我去。是他刘治江对不起你,你还帮他养个病秧子。你说天底下有你这么傻的人没有?”
“妈,我不傻,我只是舍不得。孩子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,我把他带到两岁,就算是小猫小狗也会舍不得,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。您难道就舍得吗?”
杨辛知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,她十岁父亲走后,母亲独自带着她生活。间中有很多人给她介绍男人,可母亲怕孩子跟过去受了委屈,楞是没有再嫁。
李秀芬无言以对,她何曾不了解女儿的心思,只是贝贝不同别的孩子,他有白血病。如果孩子运气好挺过了这遭还好,万一出了事,那是精神物质双重打击,到时女儿能受得了吗?
可这话她说不出口,她也是母亲,她知道她不能说。
心里叹了几十口气,“那孩子的治疗费怎么办?”
“刘治江负责,协议里也写清楚了。”
“我还是那句话,孩子能还给他是最好的,你要死犟,以后有你的苦吃。”
杨辛听母亲的口气,知道她有松动的意思,心里很感激,靠在她身边,“谢谢你,妈妈。”
李秀芬鼻子哼气,“谢我什么,我可没答应什么。以后我就住在这,看着你,免得你又犯些低级错误。”
第二天,杨辛去商场上班,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名叫何畅,是个很开朗的女孩。
做导购员杨辛有经验,毕竟从十八岁起做了七年,生孩子后才停下来的,早就驾轻就熟,信手拈来。
一上午她就卖了五条裤子,她算了下大约有六十块的提成,心里很是高兴。按这趋势她下午下班前再卖下,今天可能将近有一百元了。大品牌就是不一样,销路有保证,还有忠诚的客户。
中午俩人站在那闲聊,杨辛才知道,何畅原来是名大学生,学历史的,找不到工作于是来应聘当了名导购员。
“读了四年大学就找了这么一份工作,心里不可惜吗?”杨辛的语气是惋惜的,她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上大学,后来自己倒是努力考了一个自学考试的学历,可毕竟没有经历过大学校园生活,这一直是她心底的伤。
“辛姐,现在大学生不比以前,找工作都挺难的。反正这份工作收入还可也,先做做也好。”何畅说话的时候眼角弯弯的,很可爱。
杨辛也受到了感染,手拍拍她的肩,“真乖,我要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。”
“那咱们就结拜做姐妹,我家里也就我一个,正想找个姐姐呢。”何畅大大方方地说。
年轻人大多自来熟,一上午俩人就成了姐妹关系了。
中午时候,客人很少,俩人说得开心的时候,免不了动手动脚,这不杨辛的手正捏着何畅的小脸蛋,何畅也不示弱,伸手去桡她的肢胳窝。
杨辛痒得忍不住又是笑又是求饶。
“这里真不像话,上班时候还打打闹闹,一看这员工就没有素质。”一个身材高挑,容貌俏丽的女子走进店内。
杨辛赶紧停止了动作,迎上前,“先生,小姐,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?”
男子站在靠近店门口的货架边正低头看着一条今年的新款裤子,伸手摸摸面料,然后抬头说,“给我拿条180的。”
杨辛正面迎接到他的视线,才发现这男子五官很立体,眼睛就像一块吸铁石,能锁住别人的目光。
全身上下散发出的一股神秘的贵气,声音是标准的京片子,像是很有礼貌,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得不去执行,显见是吩咐惯了。
“没听到啊,发什么呆。”女子显然是不悦的。
杨辛低着头,走进里间的小仓库,翻出一条裤子,走到男子面前。
“先生,请您到试衣间去试试。”
男子看看裤子的型号,点头,“不用了,这个品牌的裤子是标码,你帮我开票。”
杨辛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说话的顾客,不由自主地微笑,“好的,那我帮您开票。”
身后的何畅走上前,“先生,你看看这款,也是今秋最流行的。”
说完,从货架上取出一条新款的裤子递给他。
男子接过依旧是摸摸面料,“嗯,不错,也帮我拿一条。”
何畅笑吟吟地走到杨辛身旁,“再开一条。”
杨辛开了两张单子,算是她俩人一人卖出一条,以后算工资可分别结算。
男子交款的时候,女子趾高气压地在店里巡视一番,等男子进来了,她又娇声地说,“梁之郴,等下陪我去逛逛。”
杨辛正给外包装袋粘贴胶带,很仔细地封口,生怕裤子掉出来。
等男子走上前,微笑着递给他,“先生,您拿好。”
梁之郴接过袋子,看见她嘴角的小酒窝,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,“我们见过?”
杨辛诧异地看着他,小心地措辞,“我希望见过,可惜真没有。”
“为什么希望见过?”他继续追问,明明是很严肃的样子,可眼底分明有笑意,那张沉默的脸顷刻间就生动起来。
杨辛见他把自己的客套话还当真了,半天才蹦出一句,“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。”
恭维话她也会。
梁之郴似乎被她逗乐了,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,“那好,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。”
杨辛出于礼貌接过,“可我没名片。”
“1388,我记住你了。”梁之郴看看她胸前的挂牌。
身后的女子显然是不高兴了,“之郴,我们走吧。”
梁之郴脸上的笑意隐去,“我要去上班,就不陪你了。”
女子蹬着脚,“谁稀罕,我自己逛。”
等俩人走后,何畅八卦地说,“这人是干什么的,看下他的名片。”
杨辛看了一下名片只有梁之郴三个大字,还有一个手机号码。
“咦,好奇怪,什么介绍都没有。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,决不是普通人。”何畅还在旁边叽叽喳喳。
杨辛也看出他非一般人,能在这个店买东西的,非富即贵,普通老百姓哪里消费得起。
再看他浑身的气势,低调中隐含一股贵气,沉默里却有一股无形的张力,让人深深地被牵引。这人无论在哪,都会是焦点,哪怕是一句话不说,只要站在那,不让人注意都难。
杨辛随手将名片扔进废纸篓。
“哎呦,真可惜,你怎么扔了?”何畅在一旁惋惜。
“他是逗我玩呢,我要是当真了,可就傻了。”杨辛嘴角浮出讥笑。
不知为什么,对这人她心底还是没有好感的。
在商场上了两个月的班,平均每月工资在三千上下浮动,工作时间也不长,也就每天六个小时,杨辛开始感觉她在走好运。俗话说,好人有好报。她自认为自己勉强也算个好人,所以也到了交好运的时候。
这天下午下班后,她哼着歌走向公交站台,挎包里的手机响了。
“喂,您好,张老师,有什么事吗?”
“贝贝今天有些和平常不一样,你早点来接他。”话筒那边的声音很小声。
杨辛的心里就像灌了一阵寒风,在里面呼呼地吹,她慌忙地将手机塞回袋子,拦了一辆的士去幼儿园。
张老师见了她,挺不好意思的,“早上还好好的,中午睡觉起来后,面色就很红。我看着不对劲,就摸摸他的额头,结果发烫,后来用湿毛巾给他敷了。本想等到放学了再告诉你,可后来他一直说难受,我才给你打了电话。”
杨辛看见站在老师身旁的儿子,脸色绯红,人也没精打采,忙一把抱起他,“张老师,我先走了,谢谢你啊!”
走到路边,拦了几次,才拦到一辆空车,她急得汗都冒出来了。
她坐在后座,抱着儿子在手里,嘴唇轻轻挨着他的额头,天呀,温度好高。
想到上次主治大夫燕杰说过,要她千万要多注意孩子,别让他感冒发烧,容易加重病情,杨辛的心猛地往下沉。
赶到医院都四点多了,挂下号再排下队,就赶上了医生的下班时间。
“下一个。”
“燕大夫,是我。”她小声地说,像个犯错的孩子。
这是位年轻的大夫,架着一副银丝镜,很斯文,样子也很亲切,只是看到她时,眉头却是紧皱的。
他摸摸贝贝的额头,拿出一根温度计给她,“给孩子量量体温。”
五分钟后,杨辛将体温计递给他。
“三十九度三,你是怎么当妈妈的,我说过多少次,让你注意点,你难道不知道这病的严重性。”燕杰几乎是呵斥的语气。
杨辛心里本就难受,听他这一说,心里又是酸又是痛,可也知道是自己不对,只好低头不吭气。
燕杰低头刷刷刷开出几张检查单,见她可怜的样子,心里叹口气,“小王,你去陪她交费检查,马上就要下班了。”
有了护士的陪同,检查速度很快,原本要明天接的报告单,当场就给她做了化验写了出来。
杨辛看着检查单一排排字数,眼睛发晕,虽然她不懂医学名词,可她知道,那些符号不是好预兆。
果然交到燕大夫手里,他看了后,开了一张住院单,“感冒加重了病情,白细胞数量明显增多,得住院了。”
杨辛头轰得一声,也不知道接过单子,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大夫。
“反正我也下班了,我陪你去住院部办手续。”燕杰见她傻呆呆的样子,接过她手里的贝贝。
一路上俩人并肩而行,护士都好奇地瞅着他俩。
到了住院部,进了病房,看到白花花的墙壁,杨辛的头脑蹭地就清醒了。
燕杰已弯腰将贝贝放在床上,“也别太紧张,好在发现得及时。”
杨辛恢复了常态,“谢谢你,燕大夫。”
“有事就跟住院部的医生说,我不坐诊时一般也在住院部。”
等大夫走后,杨辛赶紧给母亲挂个电话,告诉她贝贝生病住院了。李秀芬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口气,然后说明天会给她送饭。
杨辛又给老板挂了电话,说要请假几天,老板的语气很不好,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,她走了,店里就何畅一个人在,的确是忙不过来。
可是儿子的病要紧,她也管不了那么多。
晚上,护士就拿来几瓶水挂在床头的杆子上,当尖锐的针头戳进血管,就像针扎在她的心头。
贝贝见她紧皱眉,奶声奶气地说,“贝贝不怕,不痛。”
杨辛憋在心里的泪水,就这么不自觉就冲到鼻孔,酸的难受,她瓮声瓮气地说:“妈妈去外面走走,你别动哦。”
走到走廊外,那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。可她知道,她没有时间难过,也不能难过,她得给孩子做一个榜样。
她提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,努力地微笑,一遍又一遍,直到觉得笑得比较满意了,才又走进病房。
儿子已经闭着眼睡着了。
他的眼睛闭着,嘴唇都脱皮了,眉头皱着。那神情不像两岁多的小孩,倒像是个小老头。
杨辛呆呆地看着儿子。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?
扪心自问,她杨辛没做过什么坏事,她从不害人,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别人。
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?首先是儿子得了白血病,接着丈夫又背叛了她。
就算如此,她也没有怨天怨地,她要的不多,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,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不满足她?
难道是因为她心不诚吗?
杨辛双手合十,闭上双眼,对着上帝,对着观音,对着释迦牟尼起誓,她从来不信教,可如果谁能让儿子好起来,她宁愿天天拜这些天上的大神。
不是说他们有无穷大的法力吗?那么拯救一个小孩应该不会是难事的。如果说是因为她前世的冤孽要遭报应,那就报在她一人身上就好了。
不要连累孩子,哪怕用她的生命来换。
这是她对上天许下的誓言。
住院的第二天,贝贝被带到化疗室化疗,杨辛就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。她知道自己应该到处走走,坐在这等候,无异于是种煎熬。
可总想离孩子近些,再近些,心里才会好过点。
“别紧张,放松些,你得给孩子做榜样。”不知何时,燕杰坐到了她身旁。
“燕大夫,我下次一定好好注意他,我再不会让他感冒了。”杨辛说的时候语气微颤。
燕杰拍拍她的背,动作轻缓,“我昨天语气重了些,其实不是你的错,有哪个妈妈会愿意小孩生病的。”
杨辛积压了一天的话忍不住迸出,“我真希望躺在里面的人是我,可惜我不能替代他。”
燕杰见她气色苍白,嘴唇还有些发裂,“你也要注意休息,要不让孩子的爸爸来照应一下。”
杨辛心想是得通知刘治江,首先这个月的四千块得叫他拿来,再说孩子生病了,他这个做爸爸的也得管管。
“我去办公室了,有事就找我。”
杨辛感激地点头,等他走后,马上拨了个电话。
“喂,刘治江,你在吗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流露出一丝惊喜,“小辛,什么事?”旁边似乎有女人在旁边嘀嘀咕咕。
“贝贝住院了,你最好来看看他,再把这个月的钱拿过来。”杨辛很冷淡地说。
“好,我马上就去。”
“你不是要去我家的。”旁边的女人又在嘀咕。
杨辛按下电话键,真好,俩人现在形影不离了,接个电话都带个拖油瓶。
等贝贝做完化疗,杨辛抱他在怀里,心里极想问他,疼不疼,可又忍住了。
回到病房,母亲送来了饭菜。
“这肉饼汤是早上买的新鲜里脊肉蒸的,小辛,你也吃点,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。”李秀芬接过贝贝。
贝贝笑着喊她,“外婆――”那个婆字尾音拉得特别长,奶声奶气地,煞是惹人喜爱。
旁边病床是位老妇人,她艳羡地说,“你外甥可真乖,打针也不怕,我家孙子可是调皮得很,要有他的一半,我就舒心了。”
李秀芬起初抱着贝贝,脸上是漠然的,见孩子直往她怀里钻,心里低叹口气,手摸摸他的后背,脸色也温和许多。
“妈,让他到病床躺躺,抱久了,你肩周炎又要犯了。”
此时,病房的门推开了,刘治江手里拎着一袋苹果进来,见到刘秀芬站在那,不由地就喊了声,“妈。”
李秀芬眼睛斜挑,讥笑地说,“你敢喊,我可不敢当,现在的人脸皮可真厚。”
刘治江脸上讪讪地,走到儿子床前,“贝贝。”
贝贝许久没见他,竟有些认生,小声叫了声“爸爸。”
刘治江见儿子不像以前那样扑进他怀里,心里发酸,一把又抱起他,“儿子,爸爸想你了。”
杨辛站在一旁,觉得他的举动很陌生,说是想儿子,离婚几个月也没来看过,除了汇了两次钱到卡上,连一个照面都没见过。
如果不是儿子生病打电话通知他,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。
刘治江见杨辛的面孔也感觉很陌生,脸上似乎有一层浅浅的笑容,可如同隔着面纱,朦胧而模糊,眼睛没有以前的灵动,像潭死水,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突然就不敢看了,腾出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,“这个月的贝贝的生活费,我另外再加了两千块钱。”
杨辛态度自若地接过,“不谢。”
“刘治江,你怎么走得那么快。”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从门口走进,“说好了一起来的。”
刘治江尴尬地笑,“贝贝,这是汪阿姨,叫阿姨好。”
贝贝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,小嘴也很甜,可今天不知怎么,他就是闭着嘴,阿姨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。
刘治江见他没反应,忙嘿嘿笑两声,“汪霞,孩子今天不舒服。”
汪霞了然地点头,柔声地说,“你可真是一个好爸爸,以后我要生了孩子,你一定会对他好的。”
杨辛心里不舒服,明知道这就是事实,等刘治江有了自己的孩子,他能给贝贝的时间,包括金钱都会更少的。
李秀芬看不下去了,这女人一进来,她就看得不顺眼。
脸上的粉都可以刮瓷了,眉毛画得像木炭,不知那点比得上她女儿,这刘治江分明是瞎了眼,还敢带到病房来了,简直是欺人太甚。
“刘治江,带着你的女人滚回你家去,别在医院亲热,免得脏了我的眼睛。”李秀芬嘴皮是一贯的利索。
听到她的话,刘治江脸烧得厉害,忙把贝贝放在床上,拉着汪霞的手就欲往门外走。
谁知汪霞甩开他的手,“老太婆,骂谁呢?叫谁滚呢?要怪只能怪你女儿没本事,守不住自己的男人。”
李秀芬没想到这女人外表看上去斯文,嘴巴就跟泼妇似的,可她哪会服输,“哎呀呀,死小三,骂得就是你。怎么了?抢别人的老公,你还有理了。别让我见到你,否则我见你一次骂一次。”
汪霞哪里吃过这样的亏,“那是我有本事,论外表,论学历,论资产,你女儿那点比得上我,被人抛弃活该。”
邻床的老太婆听了直摇头,“造孽呀,抛妻弃子。”
贝贝的脸也煞白,眼睛盯着他们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
杨辛见儿子恐惧的神情,心里一阵火一阵冰,她指着刘治江的鼻子一字一字地说,“麻烦你给我出去,算我求你了。”
“这里是病房,不是茶馆,怎么闹哄哄的。”燕杰走进来,声音不大却很有权威。
刘治江见是儿子的主治大夫,招呼也不敢打,面带愧色一个人就走了。汪霞见他跑了,呆着也没意思,忙追上前。
燕杰先走到贝贝的面前,摸摸他的小脑袋,“贝贝今天很乖,叔叔奖励你一个东西。”
说完,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奥特曼的玩具模型给他。
贝贝见到玩具,原本的坏心情一扫而光,专心地就去和奥特曼玩去了。
燕杰转身对杨辛说,“你出来一下。”
杨辛气色明显不好,很勉强地笑着说,“嗯,好的。”
燕杰也不说话,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,杨辛缓步跟着他,俩人始终有一步之遥。
只是经过办公室,他并没有进去,而是带着她爬楼梯,来到了顶层的天台。
天台很大,初冬的风吹来,夹杂寒意,杨辛忍不住颤抖。
燕杰走到她身边,从口袋掏出一颗水果糖,递给她。
杨辛接过,拨开糖纸,放入口中,菠萝口味,酸酸甜甜的,流入胃里,身体就生出一股暖意。
“燕大夫。”她嘴里还含着糖,语音有些模糊。
燕杰低头看着她,莞尔一笑,雪白的牙齿晃得人眼晕。
“杨辛,我带你来就是让你放松些。”
“被这冷风吹吹,清醒多了,再大的怒气也熄灭了。”
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,前几天我失恋了,在这站了一下午。”
“你这么好的人也会失恋?”
“那你这么好的人也会离婚?”
俩人同时哈哈大笑,杨辛嘴里还有一小块糖,呼噜就顺着喉道滚入。
燕杰见她脸涨红了,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一下两下。
杨辛缓过气,心里满是感激,却不知说什么好。
“心情不好,我也一样。”
杨辛嘴里的甜味,被从喉咙涌上的苦涩给淹没了。
“这是我第二次恋爱,谈了两年,本计划明年就结婚的。”
杨辛安静地看着他。
“她是个开朗的姑娘,心眼不坏。和她在一起挺愉快的。”燕杰停顿下。
杨辛鼓励地看着他。
“不过我和她说结婚后,要和我妈住在一块,她不答应。后来我让步了,就说买两套相邻的房子,彼此有个照应。本来都好好的。”燕杰再次停顿,眼里流露出痛苦。
杨辛想安慰他,话到嘴边,又咽下了。
“谁知她竟然有了别人,还被我发现了。你看,我们俩人其实是一样的,都是被所爱的人抛弃背叛。”燕杰苦笑。
杨辛终于忍不住了,“燕大夫,你是好人,你会遇到好姑娘的。”
“你也一样。你是个好妈妈,也一定会是个好妻子,我从你眼睛里就看得出。”燕杰的语气恢复了平静。
杨辛笑,“你还会看像?”
“我不仅会看相,我还会算命。”燕杰一本正经地说。
杨辛眨巴眼睛,伸出手,“那半仙,你看看我的命格如何?”
燕杰握住她的手,很仔细地看,“你的生命线很长,一定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。感情线虽然有分岔,可是毕竟续上了,说明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。”
“那事业线呢?”
“其实看不懂的就是你的事业线,明明很长,可中间分岔了几次。以我的理解就是会有波折,可以后一定会有发展的。”
杨辛见他说得犹豫,忙抽回手,“燕半仙,借你吉言,我以后一百岁的时候,一定是住豪宅,有美男相伴,赛过神仙。”
燕杰很认真地看着她,“你一定会幸福的。”
“走吧,再不回去,贝贝该找我了。”杨辛吸吸鼻子,怎么酸酸的。
由于治疗的及时,贝贝的病情再次稳定下来。
杨辛在前台办着出院手续,心里还惦记给燕杰道个别。这几天太麻烦他了,说实在话,他所做的一切完全超过了一个大夫的职责。
只是去了他办公室,护士告知,他今天轮休,明天才会来上班。
杨辛有点遗憾地离开了医院,心里总觉得欠了别人什么似的。
第二天,她去商场早班,意外地发现,店里新来了一名促销员。何畅拉她到一旁,告诉她,她请假后,生意很忙,老板就请过了一个人。
杨辛明白那她就是被开除了。
她电话给老板也没用,说她请假的时间太久了,让她明天来结工资。
人倒霉,连喝凉水都塞牙。碰到这种情况,她也没地方投诉。
回到家,贝贝正一个人在客厅玩,母亲则在厨房烧菜。
杨辛看看儿子,又看看母亲,心里不知什么滋味。
只是脱了风衣,换上家居服,走进厨房,“妈,您歇会,我来。”
李秀芬正炒青菜,“最后一个菜了,你别碍手碍脚,去添饭去。”
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,杨辛给儿子夹了几个肉丸。
贝贝吃得很香,嘴巴叭滋叭滋地响,杨辛见他嘴角沾满了饭粒,抽出一张纸,小心地擦拭,柔声说,“贝贝,嘴张大点,饭要往嘴里送,别洒出来。”
李秀芬见她没去上班,心知不好,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可能要找过工作了。”杨辛低着头扒口饭。
李秀芬看看贝贝,“不是我说,就算找过工作,要是遇到相同的情况,你以为就能做下去?”
杨辛明白母亲说的是实话,可心里还是接受不了。
不过贝贝是不能再去幼儿园了,要是再感冒,她可承受不起。留在家里,母亲又要照看孩子又要做家务,身体恐怕会吃不消。
当今之计,只能找个既能兼顾家里,又能赚钱的事。
那做什么呢?
想来想去,她决定开个小店,就在家里附近,有事也方便些。
说干就干,下午她就出门找店面去了。
她家不远就有一所大学,临街处正好有一排店面,每间从十平方至三十平方不等,杨辛找到学校总务处负责此事的人。
“请问你们这店面怎么出租的?”
“押金是三个月租金,然后租金按季度交。”
“那最小的租金是多少?”
“小的每月两千。”年轻女子总算抬头看了她一眼。
“可以按月交租金吗?”杨辛小心地问。
“不行,这是学校的规定,每家都一样。”女子又低头看报纸去了。
“那麻烦您了,我回家去商量商量。”
杨辛这只是一个借口,她和谁商量?母亲身体不好,还在为她操持家务,她心里本就自责,哪里会去烦她?
她打算再去问问别的店面,可跑了一下午,还就算这里适中,别的地方价格更离谱,要不就要交半年的押金,要不就是店面价格更贵。
杨辛打定主意,还是租学校的店面,卖什么,她也想好了。既然是紧靠学校,那就卖女孩子喜欢的头饰,首饰,小玩意之类的,旁边还有一个中学,都会是稳定的客源。
进货就从临江市的批发市场进,免得去外地还要浪费车费。
只是想到钱,心里又打鼓。家里就两万块,留给贝贝生病用的,如果拿来做生意,家里就空了,以后要应个急什么的,到哪里去变。
可想归想,担心归担心,第二天杨辛还是去银行取了一万二千元交了店面费,签了合同。
别人的小店都装修得很漂亮,可她没有那个余钱,就自己买了一桶石灰,拿一把长刷子,自己动手,把小店的墙面粉刷一新。
这个工程看似简单,可花了杨辛整整一天的时间,等做完后,她累得气都喘不过来,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用嘴呼吸。
初冬的白天特别短,夜色早就来临了,苍穹黑乎乎一片,月亮悄悄地爬上半空,发出清冷的银光,照得大地惨白惨白的。
肚子咕咕地响,很尽责地提醒她,该回家了。
杨辛懒懒地起身,该回去了,要不母亲该担心了,还有贝贝,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儿子,身体宛如充了气,走起路来也格外有劲。
可回到家,儿子已经睡觉了。
李秀芬从厨房端来一碗山药排骨汤,“别拼死拼活,把身子累垮了,先喝碗汤。”
热乎乎地流进胃里,她的心也暖乎乎的。
吃完饭,走进房间,儿子睡在小床上,一动不动。
听章露说,她女儿睡觉那被子就长期不在身上的,一睁眼,被子就在脚底下。
可贝贝睡觉特别老实,只是她以前告诉他,睡觉不能踢被子,要不然会感冒,然后就要进医院,打好多针,自己痛,还要花很多钱。
他就记住了,从那后,睡觉他就蜷缩成一团,再没蹬过被子。
杨辛弯腰,看着儿子消瘦的面庞,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,嘴唇就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。心里暗自发誓,这次开店一定得成功,那可是孩子的救命钱。
第二天一大早,杨辛就去路边找装修的,毕竟店面的瓷砖得铺,可她又没有那技术活,只好请路边打游击的装修人员,图的就是价格便宜。
请来了两个民工,三百块包铺好。杨辛想想也差不多,就答应了。
民工干活的同时,她又去工商所领了执照,还好现在工商所效率比较高,当天就发下来了。
杨辛这几天是马不停蹄,恨不得一天能当两天用。从签了合同那天,就算了租金,哪怕你一分钱的生意没做,都得交七十元每天的租金,准确的说是六十六元七角。
民工刚铺好地面,杨辛就将订好的货架请人送过来了。
看着簇新的货架,她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肉痛,两千块就没了。
等到漂亮的发夹,耳环,发绳,音乐盒等各式小玩意都放置到位时,杨辛心里充满了喜悦。
从签合同到开张,整整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,可小店毕竟开张了。
一大早,杨辛就拿块抹布小心地擦拭柜台,她希望顾客进来后第一印象是这个小店很干净整洁,然后东西物美价廉。
时间在焦急地等待中过去,都过去一个小时了,可一个顾客也没有。杨辛的心慢慢就沉入湖底,难道她就是倒霉的命,做什么都走霉运?
她嘴唇紧闭,脸上尽量维持平静,心里暗自打气,杨辛,别放弃,全家都指望这家店,可千万别泄气了。
似乎是福至心灵,小店来了一位女学生,看样子就是这间大学的。
她梳着长发,面孔像洋娃娃,很可爱。
她慢悠悠地走了一圈,手里拿着一串水晶手链,几根发绳,然后来结账。
“一共是二十八元,今天小店刚开张,满二十元就有礼品送,有手机挂坠,还有便利贴,你要哪种?”
“给我一个挂坠,还挺漂亮的。”
“是正品,在店里卖五元一个。”
“你活动搞几天呀?”
“前三天。”
“那我晚上叫我同学来买。”
等女孩走了,杨辛情不自禁地在店里转了个圈,这是她人生第一笔生意,钱不多,可极大地鼓舞了她的信心。
似乎是这个女孩给她带来了好运,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买东西。晚上那女孩还真的带了两个女孩来买东西,而且买的都不少,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元了。
等她们走后,都是夜里九点半了,杨辛将今天的营业额汇总,好家伙,竟然有五百元,刨去成本,她今天净赚三百元。
回家的路上,杨辛开始在幻想美好的未来。
一天三百,一个月就九千,出去家里的生活费两千,还剩七千。看样子,她明年就可以换个二居室的二手房了。
免得她娘三人挤在一间屋子,也太拥挤了。
第二天,管这片区的,经过她店里,发现她没有办税务执照,勒令她去办理,逾期不办,则要罚款。
杨辛本打算办完工商执照就去办,可忙着想开店就忘了这事,听说再不办要罚款,她赶紧关了店门,在卷闸门上贴个通知,大意是店主有事外出,下午再开门。
从店里到地税局路程不远也不近,杨辛等车,坐车,加上走路,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局里。
看下大厅的时间,都十一点了,等她找到征收管理科,办事员正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,旁边还站着俩人。
“请问,是在这里办理税务登记证吗?”杨辛小心地问。
“嗯。”办事员鼻子哼了一声,起身从柜子里找了一份税务登记表给她。
杨辛弯着身子在填写,耳边传来对话声。
“我在酒店订好了饭菜,你看是不是能请梁局长也来坐坐。”
“你也知道,梁局不爱凑热闹。我帮你问问,来不来就不知道了。”
正说着,办公室门再度被推开。
“梁局,今天一定要赏个脸,你一去咱们企业可就有光了。”那说话的人大约是某企业的老板,他迎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手。
梁之郴面上挂着浅浅的笑,看上去很亲切,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客套的疏远。
“王总太客气了,你们药厂可是我们临江市的重点企业,我心里可时时惦记这你们。”
“那相请不如偶遇,今天一定得赏光。”
梁之郴想到也推脱不了,不如做个顺水人情,“既然王总开口了,我再不去,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?”
“哪里,您一向亲民,我们许多企业的老总私底下对您可是仰慕得很。”
杨辛听到这,憋在心里的笑意忍不住噗嗤就出声了。
办事员不耐烦地催她,“认真写,错了可没用的。”
梁之郴才注意到弯腰写字的杨辛,背影很熟悉。
“小张,给搬张凳子,让别人站着写,像什么话。”他的语气是不悦的。
小张窘迫地把自己的座椅移到杨辛的身旁。
杨辛站直身体,扭头说,“谢谢。”
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梁局长就是那天在商场买裤子的男人,今天他穿了一套税务局的藏青色制服,显得人更加沉稳大气,眼睛还是那么的深沉,如湛蓝的海,看似风平浪静,可随时会有海浪。
梁之郴也是明显一愣,“1388,是你?”
杨辛笑笑,“梁局长。”
王总见她认识梁,忙说,“正好赶上了饭点,大家一起去吃个饭,也算是有缘。”
小张忙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地税的红本子,写好,盖好章,递给她。
杨辛都没反应过来,怎么自己一下就收到如此的关注。
还是社会太现实,人人都是变色龙。
“谢谢,不过我店里还有事,等办完事,我就要回去。”
“不给面子呀,小姑娘。”王总说的时候眼睛看着梁之郴。
丁科长见她如此不受抬举,也笑,“这税务登记证还得去大厅交费,现在都下班了,你想回店里怕是也不成了。”
杨辛没想到这层,呆站在那,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店里的事很急吗?”梁之郴的声音很温和。
她嗯了一声。
“那你把钱交给小张,下午让他给交了,证暂时放在这。”
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变通,杨辛除了点头,还是点头。
梁之郴随手拿起她填写的登记表看,见到上面杨辛两个字,记忆深处,一张熟悉的面容就浮现眼前。历尽岁月的洗礼,那张面孔模糊不清,可嘴角边深深的酒窝倒愈发清晰了。
杨辛在结婚五周年之日,被丈夫抛弃,身边还带着两岁的儿子,似乎她的生活步入了地狱。可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。
斯文儒雅的燕杰对她说:“让我来照顾你!”
深沉冷峻的梁之郴对她说:“别跟我说什么差距,我们之间唯一的差距就是我是男,你是女。
本文讲的是一个为情所伤,拒绝再爱的女子与一个天之骄子强势男,追逐与被追逐的故事。
女主的初次婚姻,即使知道丈夫的异状,仍希望能尽量维持家庭的圆满。
二次婚姻,即使知道男主异常的晚归,怀疑犹豫中,仍愿意相信配偶。
这种婚姻的磨合写得让人喜欢。
女主报仇的对象是男主那居高位的爹,即使不很认同女主在得知杀父仇人后的诸多行止,但是,她为男主思虑的诸般心意,是可贵的。
男主亦然。
男主对女主的情意之起写得顺当。
不同故事中写入婚姻两性相处的小撇步。
唯有爱和宽恕才能让人幸福圆满。两个人都因为深爱对方而愿意为彼此付出,生命的珍贵是为生者而活。(小说故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