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7-03 02:18信息 • 发布者: 冠头tou

中国的第一家成人用品店始于1993年,在北京赵登禹路上,“亚当夏娃保健中心”开张了。这家小店30平米出头,是董事长文经风煞费苦心谈下的。房东们听说他要开一家性用品店,骂他“搞流氓活动”,再多的钱也不出租。他辗转找到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才租到了店面,最后注册为“医疗器械”分类。

此后十余年,中国的情趣用品店也一直延续着这种见不得光的氛围,藏在街角闪烁的霓虹灯牌下。2002年时吴小飘22岁,她没有正式走进

把玩,嘴角挂着笑。咖啡馆里人来人往。我恨不得钻到桌底下去。

大概二十分钟后,大佬出现了。又高又瘦的中年男人,寸头,戴金丝边眼镜,坐下第一句话是,抱歉久等。

姜铭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过他的身份。他是全国性用品行业龙头公司的副总裁,公司的整套销售流程都是他一手构建的,向他取经再合适不过。

姜铭奉上礼物,寒暄了几句。

大佬点头谢过,说:“直接聊正事吧,我一点钟还有个会。”

三个月前,姜铭找到我,跟我提出性用品创业这回事。

据他多年观察,由于性教育缺失和国人的保守,国内性文化远远落后于国外,和岛国相比就是山顶洞人和当代文明的差距,而性用品市场鱼龙混杂,看似是一片红海,仔细分析会发现,红海里哇哇地冒蓝光。

因此他打算干一票。

简单说就是内容电商,流量变现。

起初他聊得很随意,见我不动声色,干脆拿出电脑,把准备放给投资人的 PPT 给我看了一遍。

我当时脑子很清醒,并没被他的情怀煽动,脑子里一丁点火星都没有,直接挑明了:“我刚辞职不久,现在家里蹲着,你要觉得这事靠谱咱们就干一票,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创业的准备,只能给你卖力气,你打算每个月给我多少啊?”

谈好价就开工。注册公众号、写文章、文末跳转链接到商城,这些都不在话下。办公室就是姜铭在四惠的房子。

当时团队总共三人,除了我和他,还有一位从未谋面,远在日本的黄师傅。他专门负责翻译日本性文化的文章,以及一些大牌产品例如 TENGA 的最新产品测评。

尽管文章多少有点色情意味,但刚开始写那些东西的时候,我们都觉得自己是性文化布道者。写在文末的宣传标语都是:教你做爱,而非性交。

结果就是三个月后,阅读量惨淡,变现为零。我的心态产生了某种转变,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帮在盐碱地上种庄稼的傻帽,再多努力也是徒劳。

归根结底,没人会在朋友圈转发这种东西。

见大佬以前,我们到海淀找过某位投资人,也是约在某家咖啡馆。姜铭吐沫横飞,连说带比划,就像说单口相声似的。投资人显然不吃他这一套,表现得很冷淡,最终也没什么结果。

真正让我惊讶的是整个咖啡馆的氛围。

下午三点钟的咖啡馆人满为患,每桌都在聊创业,聊投资。

我听到无数从没听说过的新词汇,还有一张嘴就能吓死人的投资额,就连上厕所都听见旁边两个人在讨论着项目的好坏,能融到多少钱。

也许是受那里的氛围影响,迈出咖啡馆后,我们没觉得沮丧,反而迫切地感觉必须做点什么,必须想办法改变。

于是,就有了和大佬的这次会面。

听我们讲完三个月的经历,大佬含笑不语,从包里拿出两个手机,一通操作,翻出两个页面,并排摆在我们面前。

他说:“你们看这个,同样的产品,延时喷雾。一个是我们分销商的淘宝产品页,一个是我们自己的官网产品页。当然,官网这个我们已经弃置不用了。”

我们分别看两个手机屏幕,随后交换。官网的页面素雅整洁,设计极富审美,文案颇具情调,甚至有一丝诗意,我记得有一句是“开启她的愉悦之钥”。

而淘宝页面,简直就是打码的色情图片集锦,各种红色粗体大字“插爆XX”“爽翻XX”,总之不是那种你会在公共场合打开的页面。

“官网页面带来的订单量不到一百,你再看看淘宝这个,销量十几万。”

“这不就是街边打印店的水平嘛?”姜铭瞪大眼睛。

“没错。两年前我把设计都辞了——都是月薪过万,各种美术院校毕业,翻开简历作品获过奖的,然后直接在街边打印店招了两个会PS的,月薪三千,效果比原来强百倍。”大佬说。

接着,他跟我们讲起这家企业现在的销售模式。在东莞租办公室,每一百人为一个销售团队,一个文案,一个设计,负责制作朋友圈图文,其余都是销售。

她们大多都是东莞厂妹出身,起薪低,提成没有上限。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手机和微信通讯录里的用户聊天、下单、发朋友圈——典型的微商模式。漂亮的还可以把肖像权卖给公司,每月多拿几千块钱。

据大佬说,销售冠军拿到的钱应该比他的月薪更高。

他抬起双手,一手高,一手低。

“我知道你们想挣这部分的钱。”他轻轻动了动抬高的手,“那另一部分的钱呢,你们挣不挣?用户是金字塔形的,底层远多于高层。你们可以心怀理想,满腔热血,但是半年后呢,一年后呢?想象一下,你们那时候是什么心情。”

不用半年后,我们已经碎得稀巴烂了。

大佬临走前,给了我们三位销售的微信号,让我们学一下销售话术和朋友圈图文。

他看了一眼表,收起手机,整理一下衣服,接着看看我和姜铭,似乎有什么话要说,却欲言又止,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口:

“任何行业都有两种人,一种冲在前面摇旗呐喊,一种坐在后面默默点钱,你们琢磨一下,想做哪种吧。”

姜铭叫我歇一周,调整一下心态,他来搞定转型的准备工作。

等我再踏入办公室的时候,突然意识到整件事都变了。

原来我们俩面对面,办公桌在整间屋子正中央,背后分别是书柜和白板,地上堆着日本海淘回来的产品。

现在两张桌子靠墙并排,书柜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白色支架,上面码放着将近六十台手机。所有手机连着数据线,通向一台类似集成器的东西,集成器另一边连接着电脑。

我问他原来的书都哪去了。他指指阳台。上百本书像破烂似地堆在阳台一角,旁边躺着一纸箱子,翻开一看全是手机。

这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一套微商吸粉系统,核心功能是用一台电脑控制多台手机,同时随意修改手机的定位。

六十多台手机配齐越南电话卡,注册微信和陌陌,填好基本信息,头像都是网上找的美女图片,签名写得很撩人。

姜铭说,这就相当于我们在六十多个城市都有了销售。接着,他坐在电脑屏幕前,给我展示了这东西的用法。

基本上,就是同时打开陌陌和微信附近的人,等待着源源不断的好友添加申请,流量小的时候就一键操作向附近的异性打声招呼——我们称之为“站街”。

“以后你就负责创作朋友圈内容,我就负责用这套系统站街,和他们聊天,不过刚开始这几天咱俩得一块儿搞定,等流程捋顺了再分工。

“这六十四个微信号搞定以后,咱们就滚雪球,阳台还有三十多台手机。”他说完背过身去,接着补充了一句:“还有,黄师傅不干了,他不想搞这些。”

开工第一天,我俩并排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面对着那六十四台手机。地上摆一玻璃烟灰缸。我边聊天边抽烟,看着微信的好友申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。

姜铭看了一眼表,说:“下午两点,咱准时加人开聊,刚开始朋友圈里不要有广告,等过两天捂热了再说。大佬不是给了销售冠军的微信嘛,你加她,套套话术。”

说完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从包里拿出一个快递盒子递给我。

“这是咱们的产品,龙头公司推荐的,在他们那都是爆款。”

我拆开包装,里面有三样东西,分别是延时喷雾,增大膏和补肾胶囊。姜铭拿起延时喷雾,摇晃了两下。
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?”

“什么。”

他眯眼一笑说:“就是麻药,降低神经敏感度,根本没什么新鲜。那补肾胶囊,其实就是淀粉。”

“那就是完全没效果?”

姜铭嗤之以鼻,“反正我是不信任何保健品。”

下午两点,他窝在电脑屏幕前。随着鼠标按键落下,所有手机开始自动添加好友,三分钟后,微信小窗像潮水一样涌来。姜铭手速飞快,十指不离键盘,两只眼睛眨都不眨。

我假装一肾亏、短小加早泄,同时人傻钱多的病人,与大佬推荐的销售聊得火热,试图勾出全套话术。

谁知这位销售不急不躁,根本不和我聊卖东西的事,反而像私人保健医生似的,询问我的症状和生活习惯,中间还夹带着点暧昧勾心的话。我稍不留神差点露馅儿。

这时,姜铭突然大喊一声:“卧槽!有他妈一上来就给姑娘晒屌照的嘛!真他妈恶心!”

他话音未落,支架上有一台手机铃声响起。我过去一瞧,是微信视频聊天申请。

“别接!”姜铭大喊:“千万别接!这傻逼估计都把裤子脱了。”

我忍俊不禁点了挂断,转身往电脑那边走。没等到他面前,另一台手机又响了,挂断又一台,挂断又一台……

我干脆撂下大佬介绍的销售,扎一马步站在支架面前,面对六十四台不断响起的手机,打地鼠似地不停挂断那些精虫上脑的视频聊天申请。

我们俩的距离只有三步远,但谁也来不及回头看谁一眼,说话就像隔着一座山,非得大喊出来不可。

“你丫是把免费裸聊放在签名里了嘛?那么蹦出那么多想视频的!”

“放屁!我怎么知道!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猴急的。”

“大哥你聊的时候能矜持一点吗?站你身后都觉着骚得辣眼睛!”

“少废话!我被迫看屌都没抱怨,你抱怨个屁!”

六点钟的时候,姜铭终于扛不住了,决定关机收工。

他一推键盘,浑身散架似地瘫在椅子上,拿起根烟,按了两三次打火机才把烟点燃,手指夹着烟不停颤抖。而我揉着腰一屁股坐在旁边,仰天长叹。

据我统计,我那天一共挂断了六十多次视频申请,姜铭收到五张屌照,还有八位要收费和他约炮,保证爽翻他的。

姜铭说,不能这样下去了,非得累吐血不可,明天减一半,咱先搞定三十台吧,慢慢来吧。

我瞥他一眼说,没有你这样聊天的,思路完全错误,你见过哪女的跟陌生男人聊天秒回呀?照你这样聊下去,就算减少到三十台,不出两周你也得骚出腱鞘炎!

他掐灭烟,两手在脸上搓了一把,大梦初醒一般瞪着眼睛。那你说怎么办?

要我说?您呵呵了吗?您睡觉了吗?女神您没洗澡赶紧回家洗去啊!

姜铭对我创作的朋友圈内容打了将将及格的分数。那时距我们第一天手忙脚乱地开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。

之前我们定下每天五套朋友圈的计划,两套美女生活照,两套带用户反馈的产品广告,一套性健康小知识或者小段子。

结果一个月以来颗粒无收,甚至聊天咨询的都寥寥无几。知识、段子和美女照都是网上找的,自然不在话下,真正的重点是——每天带用户反馈的产品广告。

如果通讯录里有微商,你肯定见过这种广告。它以微信对话截图的方式存在,通常包含三部分内容,一是某人买了哪种产品,二是获得了什么样的效果,三是一些附加的闲言碎语。

随便举个例子,比如卖面膜的,微信截图里的用户大概会说,谢谢你的推荐,你家的面膜比我以前用的好多了,我本来是干性皮肤,用完感觉水润多了!这次想多买一点,有没有折扣呀?

以此类推,我制作的微信对话核心就是:用了延时喷雾,以前五分钟,现在四十分钟都不射;用了增大膏,以前八厘米,现在十五厘米(当然我们都知道十八厘米有多不靠谱);用了补肾胶囊,以前一月一次郎,现在一夜七次狼。

姜铭把我制作的微信对话重新看了一遍,翘起二郎腿。

“我改主意了,你这统统不合格。这就是一用户反馈,我没有在里面看到人文关怀,看到用户内心的狂喜,看到引发冲动、肾上腺素爆棚的故事。简单地说,你没有把用户送到彼岸!”

我说:“你能说人话吗?”

他说:“举个例子,我是一早泄患者,用了你们的延时喷雾,以前五分钟,现在四十分钟不射,这就完了吗?四十分钟的结果是什么呢?

“不该到这里就完了,而是老婆感到性福了,她比以前更爱我了,以前对我很冷漠,每天不闻不问,现在特别殷勤,每天盼着我下班回家,夜夜都想要,还主动给我煲汤补身体,自己还买了情趣内衣之类的玩意。

“这是一夫妻美满,婚姻生活被拯救的故事。这就叫——把用户送到彼岸。

“你隐藏了后面的结果,留给用户自己想象,但是用户很懒,不会想象,所以无法引发冲动。”

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,创作出一套屌丝逆袭,床上功夫令女神折服的故事。姜铭看了,打出九十分的成绩。我问剩下那十分哪去了。

他说:“这已经挺好了,有反馈有彼岸,这哥们还显得和咱们挺熟的。如果非要吹毛求疵的话,”他嘴角弯起坏笑,胖虎一样的脸显得特别猥琐。

“如果我是这屌丝,多半会把女神和我的微信对话或者女神的照片作为证据,发给卖性用品的姑娘炫耀一下,说不定还能顺便把卖性用品这姑娘给睡了。”

我一皱眉,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。这是要我在虚构的微信对话里再嵌套一层微信对话,将以假乱真做到极致啊。

果然,送到彼岸的微信对话在朋友圈一发,主动聊天的立刻增多了,而且聊骚的比例有所下降,认真咨询产品的比例大幅提高。

就在那个周末,我们成了第一单。产品是延时喷雾,用户是西安某大学的一位保安。作为开张庆祝,我们买了两罐红牛,碰杯喝光了,回到工位继续干。

随后两天,我总结出十二套应用在朋友圈的故事模版,除了上述所说的夫妻美满拯救婚姻、屌丝逆袭征服女神以外,还有前女友回心转意、中年男人重振雄风、处男小白变约炮达人等等。

据我观察,越是在道德上富有禁忌色彩的,越行之有效,比如出轨就比夫妻有效,约炮就比情侣约会有效。

然而最有效的,被我称之为杀手锏的是什么套路呢?

是一无所有的年轻人睡了中年富豪的情人,情人对年轻人非常满意,然后主动为年轻人各种花钱的模式。

它包含了仇富、出轨、倒贴的元素,非常容易引发某些人的共鸣与冲动。

有那么几天我辗转难眠,不是因为订单源源不断,而是我觉得自己虚构的这种东西刺激了人的阴暗面,引发出他们藏在心底的恶意。

转念一想,正是因为这些虚假的微信截图,我们把东西卖出去了,才获得很多真实的用户反馈。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单纯地想改善夫妻生活,让妻子更幸福,让自己更有自信的人。

我想起一位日本的官能小说大师,名字记不住了,他笔下净是挑战世俗禁忌的男女,在性方面不断超越人们的想象力。

然而他本人却保守得像一位清教徒,终其一生与妻子相依,没有任何人曝过他的丑闻,熟人甚至感到好奇:这样一个保守的家伙怎么能写出那样疯狂的作品?

我绝不敢将自己搞出的微信对话和大师的官能小说做比较。但是,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,我想,它们可能都是照妖镜吧。

接下来两个月风平浪静,我们以每天一千五以上的增粉速度稳步前进,平均每隔一天就有新的订单。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插曲。

有个家伙买了延时喷雾,喷了两下感觉还是太敏感,竟然拆掉喷嘴,将半瓶喷雾倒在一小茶杯里,然后把下体整个浸泡在里面。

微信语音里,这家伙整个人都崩溃了,几乎哭喊着说:“怎么办!我都没有知觉了!还能不能用啊!”

我们俩笑得前仰后合。所谓延时喷雾,前面已经说了就是麻药,让你的神经没有那么敏感,以削弱快感的代价换取延时效果。

他整个儿泡在里面,肯定彻底麻痹,还能硬起来的话真是见鬼了。

时间过得很快,我们以为已经搞定了最小闭环,剩下的就是不断滚雪球。没想到看不见的巨掌正朝我们逼近。

七月初的某一天,我走进办公室,照例用系统点开微信。谁知所有微信账号都无法登陆,页面上显示账号被永久封禁,理由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。

我愣在原地,半天没回过神。如果不能解封,就意味着过去三个月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了。

没过一会儿,姜铭哼着歌走进办公室,见我坐在屋里发呆,问怎么了。

我说我们所有账号都被封了。

他愣了半分钟,拿起电话打给站街系统的客服。

客服说这是微信的大扫荡,他们一上午已经接到几十个这样的电话了,甭说我们这三十个微信号,成百上千个账号的也都被封了。

姜铭问那怎么办。客服说,我们只能升级系统,争取让大家躲过下一次扫荡,但是被封禁的恐怕拿不回来了。

我难以形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,只记得整整一天脑子都处于空白的状态。

姜铭倒是很快调整了过来,他从支架上拆掉所有手机,换上开工第二天卸掉的三十台,连好数据线,打开系统重新开始站街。

我逐一拆开废掉的三十多台手机,抽掉电话卡扔在垃圾桶里,感觉胸口里有东西也随着丢进垃圾桶了。

同样的事情在一个月后又发生了一次。

半个月后,又发生了一次。

我几乎怀疑这是某种西西弗式的恶作剧。有一只眼睛始终盯着我们,它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击溃我们,而是等待我们整理好衣服,掸掉身上的尘土,接着突然拍出巨掌将我们重新按在地上。

终于在第三次账号被封禁以后,我扛不住了,跟姜铭说不干了。我不愿在盐碱地上种庄稼,但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长出的庄稼被大火焚烧殆尽。

姜铭没说太多,只是表示理解,还说他会坚持下去。这不是他第一次创业了。

临走那天,我将制作朋友圈图文的工具,包括一些账号密码等文件汇整好,发到姜铭的邮箱里,然后背着包环视一下粗陋的办公室,推门走了。

姜铭迈着笨拙的步子跟我到电梯间,说我送你下楼。两人在楼下超市买了两罐红牛,边走边喝。直到进了地铁站,他才转身离开。

大概半年后,我们因为别的事情又见过一次。我问他是否还在坚持。他说了声是,然后没再说别的了。

后来听说他独自一人前往东莞,向龙头公司的销售取经去了。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笨拙的胖子,等着眼睛,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。

还记得之前某一天,姜铭忘锁门了。第二天我们到办公室,钥匙一拧,发现不对,使劲一推,门开了。我脑袋里嗡地一声,浑身毛孔都往外冒汗,感觉体温都升高了。

走进办公室,发现所有手机和电脑还在,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。

我们俩并排坐着,谁都不说话,屋里静悄悄的。大概过了两分钟,两人同时爆发一阵大笑,笑得眼泪直流,肚子疼得不行。

姜铭喘着粗气说:“他妈的,差点创业失败。”

那是我一整年里笑得最开心的时刻。